第105章 鹿神信仰7（加更二合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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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5章 鹿神信仰7（加更二合一）
周向折曾經很討厭雨。
星河孤兒院是個不錯的地方，他的童年是在裏面度過，他還在裏面遇到了小十五，那個特殊的的孩子，但是，他卻討厭雨天。
只有兩把傘的孤兒院，外出治療的小十五，他性格內斂不愛爭搶，於是每次下雨了只能淋著雨在門口等小十五回來。
老師和小朋友們讓他回去，但小七不願意，即使淋著雨他也想等到小十五回來。
所以，他其實很討厭雨。
小十五送了他一把傘，一次性小傘脆弱的很，必須很好的珍惜，他舍不得把它拿出去用，於是該被淋濕還是被淋濕。
後來，他被迫丟掉了孤兒院和那把傘，如同丟掉了他童年裏的小十五，雖然他一直在買同樣款式的傘，卻永遠都不是原先的那一把，所以他會很討厭雨天，因為一到雨天，他就會想起那把傘和找不到的小十五。
雨棠南城是個神奇的地方，它常年多雨所以取了雨字，從雨棠南城中誕生的S級汙染物鹿神天生就帶著雨，不管走到哪裏都是稀稀落落的雨。
周向折討厭雨，討厭鹿神，也不喜歡雨棠南城。卻在鹿神的神像下，突兀的感謝起了雨。
他任由鹿神侵蝕入他的身體，固執的想要死在這個雨天。
現在周向折不討厭雨了。
因為失去的人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，在雨落的時候會重新為他打起一把傘，周向折不需要再無望的懷念，因為轉頭就是沈往的笑容。
他也不再想要死在這個雨天。
小黑球吞入了更多的金色絲線，它早已和鹿神的汙染對抗習慣，此時不斷的撲食著那些從地理鉆出的汙染來。
周向折看著周圍，試圖辨別鹿神存在的位置。
這個廣場到底還是和當年他吞噬鹿神時的地方太像了，站在這裏周向折甚至感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的雨棠南城。
霧氣不斷的升騰著，雜亂的鐘聲不斷的響起，無數人影在霧氣中閃爍著，周向折一邊讓黑球繼續吞噬汙染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，只見那些人影越來越近，如同緩慢接近的厲鬼。
“鹿神，你到底想幹什麽……”
人影終於出現在周向折三米範圍內，那些人如同幽靈一般將周向折包圍起來，所有人組成一個圓，將整個廣場圍的水洩不通。
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個喜面具，扭曲的大笑看上去極其詭異，它們每個人都不再動彈，也沒有絲毫聲音，就是這麽奇怪的死死盯著他。
完全和當年一樣的場景。
周向折沒有理會這些東西，他擡頭看向前面巨大的鹿神像，黑色的眸子倒映著它。
他脖頸上的黑色紋身在移動，那片紋身如同活著一樣在他身體上膨脹扭曲，轉瞬間從他的耳尖一路延伸到側臉上，周向折身上散發出恐怖的汙染氣息。
天賦與汙染同源，所謂天賦能力和汙染能力相差不大，也是因為如此所有異變者都會走向汙染度爆表的路。
S級天賦吞噬，它是完全克制其他汙染的天賦，這個世界上超越【汙染免疫】的對汙染天賦。
所以，在周向折放開天賦的瞬間，那些圍在周向折周圍一動不動的人影開始顫抖，它們沒有移動腳步，卻全身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，遇到克星的恐懼感讓它們下意識想要逃跑。
然而，周向折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它們這些小蝦米。
“吞掉它。”周向折命令道。
黑球瞬間膨脹，它不再是‘小黑球’，而是恐怖的巨大黑色怪物，它張開自己滿是獠牙的嘴巴，對著面前的鹿神像就啃過去。
周向折不會再將鹿神吞噬，但作為天賦吞噬的異變者，他完全可以只吃一部分。
這樣不止可以削弱鹿神，還不會讓自己無法消化。
只要等到沈往來，兩人一起合作絕對可以安全的處理掉鹿神。
在黑球將要啃上鹿神像的時候，巨大的鹿神像突然動了，它巨大的胳膊放下，金色的霧氣流動在鹿神像周圍，它想要將黑球拍出去，但黑球並非實體，它只不過是周向折天賦的具現化。
黑球穿透了它的石像胳膊，狠狠的啃了某個東西一口。
周向折微微皺眉，他感覺到熟悉的汙染在他身體裏流動，但這一點並無法對他產生影響。
巨大的鹿神想將黑球甩下去，它沒有做更多的事情，只是緩慢的擡起手臂，用手指指著周向折。
過於高大的石像讓這個動作顯得極其怪異。
周向折思考這東西的用意，就在這時，圍在周圍的人影突然的開始發出淒慘的尖叫聲。
這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吸引了周向折的註意，他看向那些人影，只一瞬間，明明帶著喜面具的人影們齊刷刷變成了帶著哀面具的人，他們慘嚎出聲，仿佛他們身上的汙染在瞬間消散。
還沒等周向折反應過來，他們開始求救。
“救命！這裏是哪裏？！”
“救救我！好疼啊！”
“我不想死！誰來救救我！”
帶著哀面具的人註意到了周向折，他們認出了周向折身上防汙染中心的制服，所有人一邊求救著一邊試圖朝著周向折移動，但每個人都被一道虛空的墻壁遮擋住，有人在雨中嘔出鮮血，血跡一路淌到周向折腳下。
周向折意識到了什麽，他轉頭看向高大的鹿神像。
鹿神像沒有面容的臉上仿佛正在笑，仿佛那些蒼白的喜面具此刻就印刻在它的臉上。
雨霧中的鐘聲越來越密集，伴隨著無數人的慘嚎似乎變成了扭曲的笑聲，一陣又一陣，不斷的傳入周向折的耳中。
與此同時，宗元鎮中，防汙染中心眾人還在謹慎的觀察著那些站在雨中的人。
就在他們覺得鹿神的汙染很快就會發生質變的時候，有個人突然倒在地上。
他臉上的哀面具從他臉上脫落，摔在地上碎成好幾半，但與此同時他開始大口嘔血，血吐在地上被雨水稀釋，看上帶著粉紅色澤，還沒等防汙染中心的工作人員反應過來，又有更多人倒下。
他們不聲不響，就是在不斷的嘔血，體溫和生命體征迅速下滑。
這下防汙染中心再也坐不住了。
“快去救人！”
他們穿上這裏最好的防護服沖入雨中，擠在那些一動不動的人裏試圖將摔倒在地上的普通人搬回去，也不斷的試著維持他們的生命。
但隨著時間的推移，他們的任何措施都沒有任何用處。
“不行！他們的生命在流失！”
“聯系收容所了嗎？！”
“收容所的醫生們起碼半個小時才能過來，半個小時所有人都會死！”
“他們的狀態是汙染造成的，我們沒辦法控制汙染！”
“受害者太多了！”
他們冒著雨將倒地的人拖進雨淋不到的地方，但是倒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，他們不過就是幾十個人，怎麽可能處理的了上千個受害者，最後他們只能氣喘籲籲的看著雨裏倒地的人。
“到底發生了什麽？”
“當年雨棠南城也沒發生這種事情，鹿神不是從不會傷害它的信徒嗎？”
“他們都會死嗎？”
沒有人知道。
另一邊，周向折看著那些人，黑色的眸子裏帶上了驚訝。
面前的鹿神像依舊指著周向折，伴隨著周圍的哀嚎聲顯得極其詭異。
周向折轉頭看向鹿神像。
金色的字跡出現在鹿神像面前，如同一場居高臨下的審判。
【控制一座城，控制城內的所有人，你就滿足了？】
【對防汙染中心來說只不過是一城的普通人，只要能遏制住汙染擴散，就算是把他們殺掉也沒關系。】
【等你的信徒全部死光，你也就沒有躲避的餘地了。】
周向折微微睜大眼睛，他想起這是三年前自己和鹿神說過的話。
三年前，他用這些話欺騙了剛剛誕生的鹿神，於是鹿神聽信了，並試圖將他汙染，在進入周向折的身體後，吞噬將鹿神困住。
【我的信徒即將全部死亡。】
新的字跡出現在空中，【沒有躲避餘地的人到底是誰？】
周向折下意識退後一步，金色的絲線再次出現，黑球再次啃食掉那些金線，剛咬下一口周圍的慘叫聲越發的大，最面前的一批人已經倒在地上不再動彈，雨無情的打在他們的身體上。
周向折皺了下眉，他伸手將小黑球召回。
小黑球鉆入土壤中，金色的絲線再次鉆出來，周向折看著絲線距離自己不過10cm，但就是這一刻，周圍的慘叫聲消失了，所有帶著哀面具的人不再喊叫，他們似乎不再疼痛。
鹿神在威脅他，沒有哪一刻更讓周向折確信這一點。
竊月算什麽，秩序又算什麽，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汙染物比鹿神更懂人心，也沒有哪個汙染物比它更懂周向折。
輕易的利用北極星的成員將周向折引來，將他拖入這種選擇的地獄中，覆刻著當年的所有。
“你到底想幹什麽？”
一條金色的鎖鏈從憑空出現，它瞬間纏住了周向折的手腕，周向折勉強自己沒有做出反抗。
鎖鏈將他往鹿神像的方向拖，周向折皺著眉頭往前走了兩步。
一旦他不往前走，周圍普通人的慘叫聲就會重新出現，所有人都是鹿神威脅周向折的棋子。
就這麽一路將周向折拖到鹿神像前，鹿神像的手指依舊指著他。
周向折眼神微妙的看著它。
金色的霧流動到周向折面前，裏面是無數細密的金色的針，它們在躍躍欲試。
【鹿神將賜予你幸福。】
周向折看著‘幸福’這個字眼更微妙了。
【為保護普通人而妥協的自我犧牲、為對抗可怕敵人的自我奉獻，最終迎來偉大的死亡。】
【周向折，我在滿足你的願望，給予你最想要的幸福。】
“汙染物也會這麽惺惺作態？”周向折看著這些字，“滿足我的願望給我想要的幸福？”
“到頭來不過是你滿足願望的人都會成為你的信徒。”
“你這是想要殺死我後，讓我變成汙染物也要受你控制吧。”
“一個S級的信徒，比過上萬個普通信徒。”
周向折很聰明，他的話不多，天生沈默寡言，但也很難受到言語幹擾，他能從最簡單的話語中發現對方的意思。
他從不覺得鹿神是個好東西，在被自己吞噬三年後還能不計前嫌跑來‘滿足他的願望’，他不信。
那麽就只能從它的目的猜測了。
周向折死後大概率會成為一個S級汙染物，尤其是他的天賦特殊，他成為汙染物後甚至可以遠超過其他新生的S級，如果鹿神能控制他，那麽就相當於鹿神不止報了仇，還擁有了一個恐怖的打手。
這可太實惠了。
周向折手腕上的鎖鏈收緊，他皺了下眉。
【這是你的心願。】
鹿神的字跡依舊在浮現。
【盛大的、舍己為人的死亡，同事的見證，不被人懷疑的擁有價值的死去。】
【我滿足了你所有條件，滿足了你的所有心願。】
【死去吧，死去吧，死去吧。】
過緊的鎖鏈讓周向折的手腕都沒有了血色，泛著幾乎被刀片割傷的刺痛，但只要周向折反抗，身後的所有的人影都會發出哀嚎，他們在一波波死去，清醒的死亡時每個人都在讓周向折救他們，他們不想死。
鹿神早已決定：即使周向折不想死，它也會逼周向折去死。
用這成千上萬的信徒，用普通人的哀嚎，用周向折曾經用來威脅它的東西。
周向折平靜的想：果然他還是很討厭雨天。
只要一遇到雨天，他就碰不到什麽好事，永遠都是這麽濕漉漉。
但是，總不能真的去死。
沈往還在等他，他還在為沈往而活，不管再怎麽樣，也不能順著鹿神而死，當年對於死亡的執念竟然成了現在的魔咒，被這東西一一實現，可他不能死，絕對不能死。
周向折閉上眼睛，他在想些什麽。
他被拖入鹿神金色的霧氣中，金色的針刺入他的皮膚，周向折因為疼痛睜開眼睛，他黑色的眼眸裏染上金色，那些金色如同侵蝕一般不斷的往上爬，鮮血從針孔逸散出來。
但下一刻，他染上金色的眸子被更濃烈的黑色吞噬。
周向折依舊是黑發黑眸的，但那一刻，在雨中的他如同黑夜裏的厲鬼，全身上下都充斥著恐怖的氣息。
巨大的黑球跳出，碩大的尾巴將所有人影掃出去，在接觸到黑球的瞬間，所有人都停止了慘叫聲，他們瞬間昏迷，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。
周向折一把攥住鎖鏈，黑色的眸子盯著面前巨大的鹿神像，他劇烈的喘息著，脖頸上的紋身爬上他的側臉印刻在他的眼角處。
“……怎麽會，因你而死！”
天賦等同於汙染，所以異變者們的汙染度會一直不斷的拔高，直到100%汙染無法承受後化為汙染物。
但換句話說：汙染度越高，天賦能力越強。
沈往使用規則限制了周向折的汙染度，也同樣限制了他的天賦能力，將他的汙染指數穩定在一個範圍內，只要解開沈往的規則限制，那麽周向折的汙染度就會達到90%，也是周向折一生中最強的階段。
很危險，很恐怖，稍有不慎就會因為汙染度失控化為汙染物……
但是，他要活著，絕對不能死在這裏！
一隊負責人在雨中尋找著沈往，他腳步蹣跚，幾乎要摔倒在地。
身後已經沒有了隊員，五個人逐漸掉隊，到最後負責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掉了隊，還是身後的隊員們沒有跟上來，他只是不能停下，一旦停下汙染就會侵蝕他的大腦，將他拖入深淵中。
他不想被精神控制，更不想和喬哲音一樣對周向折舉槍。
可是，沈往在哪裏？他走了很久很久也找不到人。
山路上很多石頭也有很多枝幹，本就難以集中註意力的負責人一腳踩上一塊石頭，在瞬間他滑倒在地，直接順著山坡滾下去，他咳嗽著想要爬起來，卻沒有了爬起來的力氣。
他感覺自己的腦子裏灌入了雨水，滿腦子都是鹿神。
鹿神正在侵蝕他的大腦，試圖控制他的所有思維。
“不，不行！”負責人敲著自己的太陽穴。
比起被控制後襲擊周向折，他寧願自殺，但是在離開的時候周向折收繳走了他們全部配槍，沒有了便捷的自殺方式，他只能去撞墻撞石頭了。
負責人扶著樹站起來，就在他真的開始思考這樣的自殺方式時，他模糊的聽到周圍有泉水的聲音。
泉水聲在雨聲中並不算明顯，但很快他聽到了咳嗽聲，如同一個不會水的人嗆水了。
在濃郁的白霧中，負責人看著有個人影一步步走過來，他的心中有所猜測，但直到真的見到了人，他才發覺自己緊張的都快哭了。
“沈先生？！”
沈往咳嗽著擦了一把臉上的水，聽到聲音後他往那邊看了一眼，只見熟悉的人抱在樹上，一副要哭的樣子。
“你……”沈往在說出這個字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好像還沒有解除秩序狀態。
還沒等沈往猶豫完，負責人又喊了一聲，“沈先生！”
沈往嘆口氣，他走過去，“你怎麽回事？”
“隊長讓我來找你，我現在快瘋了。”負責人連忙道：“隊長一個人在那裏，那裏有好多好多鹿神的信徒。”
他說的很快，話語也沒什麽邏輯，像是把所有能說完的話全部說出口。
沈往皺眉看著他，他敲了一下自己眼睛上的鏡片。
“你先等一下。”
負責人茫然的閉上嘴巴看著他。
沈往指著自己的眼睛，“你覺得我現在是什麽狀態？”
“狀態？”負責人疑惑的看著沈往，緊接著才意識到現在的沈往似乎和他平常不太一樣，但是這個狀態他也見過，當時在鹿神廟裏沈往就是這個模樣。
於是負責人猶豫的開口，“您的天賦能力造成的奇怪異常影響？”
“對，沒錯，就是這樣。”
沈往打了個響指，他指著負責人，“你站在這裏不要動。”
說著沈往點了一下眼前的鏡片，屏幕上有些微數據流飄過，沈往開口道：“限制汙染。”
不過一瞬間，負責人猛地深呼吸一口，那些思維中雜亂的‘鹿神’全部被清除，他驚訝的看著沈往。
竟然和周隊說的一樣，沈往真的可以控制汙染？！
“現在說到底發生了什麽。”沈往呼出一口氣，“周向折在哪裏？”
還沒等負責人開口，沈往猛地轉頭看向一個地方。
他的手顫抖了一下，眼前的屏幕上有一條數據瞬間斷掉。
負責人楞了一下，“沈先生？”
沈往沒有再理會他，他迅速朝著一個方向奔跑，因為在剛才，沈往感覺到他給周向折做的【規則限制】斷掉了。
他一直都維持著這條規則不敢動，因為周向折的汙染度早就超標，他使用規則來克制周向折的汙染度，如同以汙染應對汙染，這也只能降低周向折體內20的汙染度而已。
但是現在，這條【規則限制】斷掉了，是周向折主動的。
能讓他強行斷掉這個【規則限制】，這只能說明周向折遇到了糟糕透頂的事情。
雨中，沈往能看到那條斷掉的規則痕跡不斷的逸散出字跡來。
【不能死。】
【要等到小十五來。】
【好累好困好難受，但是不能閉上眼睛，不能……】
【要一直活著。】
爬上這個山坡，沈往沖出去，他看到了一座廣場，廣場上是巨大的鹿神像。
在踏入廣場的瞬間，鹿神像轟然崩塌，石塊飛濺，沈往在廣場上看到了數以萬計倒地的人，他們暈死過去，雨水落在他們身上，將血水沖刷，但他們只是昏迷，並沒有死去。
廣場中央，金色的鎖鏈將他熟悉的人掛在空中，黑色的怪物正在用力的撕咬著石像和鎖鏈。
周向折閉著眼睛，強烈的汙染氣息從他身上散發。
怪物聽到了聲音，它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，在看到沈往的瞬間，黑漆漆的眼睛裏散發出兇狠的氣息。
“周向折？”沈往喊著周向折的名字。
“周向折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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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向折曾經很討厭雨。
星河孤兒院是個不錯的地方，他的童年是在裏面度過，他還在裏面遇到了小十五，那個特殊的的孩子，但是，他卻討厭雨天。
只有兩把傘的孤兒院，外出治療的小十五，他性格內斂不愛爭搶，於是每次下雨了只能淋著雨在門口等小十五回來。
老師和小朋友們讓他回去，但小七不願意，即使淋著雨他也想等到小十五回來。
所以，他其實很討厭雨。
小十五送了他一把傘，一次性小傘脆弱的很，必須很好的珍惜，他舍不得把它拿出去用，於是該被淋濕還是被淋濕。
後來，他被迫丟掉了孤兒院和那把傘，如同丟掉了他童年裏的小十五，雖然他一直在買同樣款式的傘，卻永遠都不是原先的那一把，所以他會很討厭雨天，因為一到雨天，他就會想起那把傘和找不到的小十五。
雨棠南城是個神奇的地方，它常年多雨所以取了雨字，從雨棠南城中誕生的S級汙染物鹿神天生就帶著雨，不管走到哪裏都是稀稀落落的雨。
周向折討厭雨，討厭鹿神，也不喜歡雨棠南城。卻在鹿神的神像下，突兀的感謝起了雨。
他任由鹿神侵蝕入他的身體，固執的想要死在這個雨天。
現在周向折不討厭雨了。
因為失去的人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，在雨落的時候會重新為他打起一把傘，周向折不需要再無望的懷念，因為轉頭就是沈往的笑容。
他也不再想要死在這個雨天。
小黑球吞入了更多的金色絲線，它早已和鹿神的汙染對抗習慣，此時不斷的撲食著那些從地理鉆出的汙染來。
周向折看著周圍，試圖辨別鹿神存在的位置。
這個廣場到底還是和當年他吞噬鹿神時的地方太像了，站在這裏周向折甚至感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的雨棠南城。
霧氣不斷的升騰著，雜亂的鐘聲不斷的響起，無數人影在霧氣中閃爍著，周向折一邊讓黑球繼續吞噬汙染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，只見那些人影越來越近，如同緩慢接近的厲鬼。
“鹿神，你到底想幹什麽……”
人影終於出現在周向折三米範圍內，那些人如同幽靈一般將周向折包圍起來，所有人組成一個圓，將整個廣場圍的水洩不通。
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個喜面具，扭曲的大笑看上去極其詭異，它們每個人都不再動彈，也沒有絲毫聲音，就是這麽奇怪的死死盯著他。
完全和當年一樣的場景。
周向折沒有理會這些東西，他擡頭看向前面巨大的鹿神像，黑色的眸子倒映著它。
他脖頸上的黑色紋身在移動，那片紋身如同活著一樣在他身體上膨脹扭曲，轉瞬間從他的耳尖一路延伸到側臉上，周向折身上散發出恐怖的汙染氣息。
天賦與汙染同源，所謂天賦能力和汙染能力相差不大，也是因為如此所有異變者都會走向汙染度爆表的路。
S級天賦吞噬，它是完全克制其他汙染的天賦，這個世界上超越【汙染免疫】的對汙染天賦。
所以，在周向折放開天賦的瞬間，那些圍在周向折周圍一動不動的人影開始顫抖，它們沒有移動腳步，卻全身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，遇到克星的恐懼感讓它們下意識想要逃跑。
然而，周向折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它們這些小蝦米。
“吞掉它。”周向折命令道。
黑球瞬間膨脹，它不再是‘小黑球’，而是恐怖的巨大黑色怪物，它張開自己滿是獠牙的嘴巴，對著面前的鹿神像就啃過去。
周向折不會再將鹿神吞噬，但作為天賦吞噬的異變者，他完全可以只吃一部分。
這樣不止可以削弱鹿神，還不會讓自己無法消化。
只要等到沈往來，兩人一起合作絕對可以安全的處理掉鹿神。
在黑球將要啃上鹿神像的時候，巨大的鹿神像突然動了，它巨大的胳膊放下，金色的霧氣流動在鹿神像周圍，它想要將黑球拍出去，但黑球並非實體，它只不過是周向折天賦的具現化。
黑球穿透了它的石像胳膊，狠狠的啃了某個東西一口。
周向折微微皺眉，他感覺到熟悉的汙染在他身體裏流動，但這一點並無法對他產生影響。
巨大的鹿神想將黑球甩下去，它沒有做更多的事情，只是緩慢的擡起手臂，用手指指著周向折。
過於高大的石像讓這個動作顯得極其怪異。
周向折思考這東西的用意，就在這時，圍在周圍的人影突然的開始發出淒慘的尖叫聲。
這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吸引了周向折的註意，他看向那些人影，只一瞬間，明明帶著喜面具的人影們齊刷刷變成了帶著哀面具的人，他們慘嚎出聲，仿佛他們身上的汙染在瞬間消散。
還沒等周向折反應過來，他們開始求救。
“救命！這裏是哪裏？！”
“救救我！好疼啊！”
“我不想死！誰來救救我！”
帶著哀面具的人註意到了周向折，他們認出了周向折身上防汙染中心的制服，所有人一邊求救著一邊試圖朝著周向折移動，但每個人都被一道虛空的墻壁遮擋住，有人在雨中嘔出鮮血，血跡一路淌到周向折腳下。
周向折意識到了什麽，他轉頭看向高大的鹿神像。
鹿神像沒有面容的臉上仿佛正在笑，仿佛那些蒼白的喜面具此刻就印刻在它的臉上。
雨霧中的鐘聲越來越密集，伴隨著無數人的慘嚎似乎變成了扭曲的笑聲，一陣又一陣，不斷的傳入周向折的耳中。
與此同時，宗元鎮中，防汙染中心眾人還在謹慎的觀察著那些站在雨中的人。
就在他們覺得鹿神的汙染很快就會發生質變的時候，有個人突然倒在地上。
他臉上的哀面具從他臉上脫落，摔在地上碎成好幾半，但與此同時他開始大口嘔血，血吐在地上被雨水稀釋，看上帶著粉紅色澤，還沒等防汙染中心的工作人員反應過來，又有更多人倒下。
他們不聲不響，就是在不斷的嘔血，體溫和生命體征迅速下滑。
這下防汙染中心再也坐不住了。
“快去救人！”
他們穿上這裏最好的防護服沖入雨中，擠在那些一動不動的人裏試圖將摔倒在地上的普通人搬回去，也不斷的試著維持他們的生命。
但隨著時間的推移，他們的任何措施都沒有任何用處。
“不行！他們的生命在流失！”
“聯系收容所了嗎？！”
“收容所的醫生們起碼半個小時才能過來，半個小時所有人都會死！”
“他們的狀態是汙染造成的，我們沒辦法控制汙染！”
“受害者太多了！”
他們冒著雨將倒地的人拖進雨淋不到的地方，但是倒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，他們不過就是幾十個人，怎麽可能處理的了上千個受害者，最後他們只能氣喘籲籲的看著雨裏倒地的人。
“到底發生了什麽？”
“當年雨棠南城也沒發生這種事情，鹿神不是從不會傷害它的信徒嗎？”
“他們都會死嗎？”
沒有人知道。
另一邊，周向折看著那些人，黑色的眸子裏帶上了驚訝。
面前的鹿神像依舊指著周向折，伴隨著周圍的哀嚎聲顯得極其詭異。
周向折轉頭看向鹿神像。
金色的字跡出現在鹿神像面前，如同一場居高臨下的審判。
【控制一座城，控制城內的所有人，你就滿足了？】
【對防汙染中心來說只不過是一城的普通人，只要能遏制住汙染擴散，就算是把他們殺掉也沒關系。】
【等你的信徒全部死光，你也就沒有躲避的餘地了。】
周向折微微睜大眼睛，他想起這是三年前自己和鹿神說過的話。
三年前，他用這些話欺騙了剛剛誕生的鹿神，於是鹿神聽信了，並試圖將他汙染，在進入周向折的身體後，吞噬將鹿神困住。
【我的信徒即將全部死亡。】
新的字跡出現在空中，【沒有躲避餘地的人到底是誰？】
周向折下意識退後一步，金色的絲線再次出現，黑球再次啃食掉那些金線，剛咬下一口周圍的慘叫聲越發的大，最面前的一批人已經倒在地上不再動彈，雨無情的打在他們的身體上。
周向折皺了下眉，他伸手將小黑球召回。
小黑球鉆入土壤中，金色的絲線再次鉆出來，周向折看著絲線距離自己不過10cm，但就是這一刻，周圍的慘叫聲消失了，所有帶著哀面具的人不再喊叫，他們似乎不再疼痛。
鹿神在威脅他，沒有哪一刻更讓周向折確信這一點。
竊月算什麽，秩序又算什麽，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汙染物比鹿神更懂人心，也沒有哪個汙染物比它更懂周向折。
輕易的利用北極星的成員將周向折引來，將他拖入這種選擇的地獄中，覆刻著當年的所有。
“你到底想幹什麽？”
一條金色的鎖鏈從憑空出現，它瞬間纏住了周向折的手腕，周向折勉強自己沒有做出反抗。
鎖鏈將他往鹿神像的方向拖，周向折皺著眉頭往前走了兩步。
一旦他不往前走，周圍普通人的慘叫聲就會重新出現，所有人都是鹿神威脅周向折的棋子。
就這麽一路將周向折拖到鹿神像前，鹿神像的手指依舊指著他。
周向折眼神微妙的看著它。
金色的霧流動到周向折面前，裏面是無數細密的金色的針，它們在躍躍欲試。
【鹿神將賜予你幸福。】
周向折看著‘幸福’這個字眼更微妙了。
【為保護普通人而妥協的自我犧牲、為對抗可怕敵人的自我奉獻，最終迎來偉大的死亡。】
【周向折，我在滿足你的願望，給予你最想要的幸福。】
“汙染物也會這麽惺惺作態？”周向折看著這些字，“滿足我的願望給我想要的幸福？”
“到頭來不過是你滿足願望的人都會成為你的信徒。”
“你這是想要殺死我後，讓我變成汙染物也要受你控制吧。”
“一個S級的信徒，比過上萬個普通信徒。”
周向折很聰明，他的話不多，天生沈默寡言，但也很難受到言語幹擾，他能從最簡單的話語中發現對方的意思。
他從不覺得鹿神是個好東西，在被自己吞噬三年後還能不計前嫌跑來‘滿足他的願望’，他不信。
那麽就只能從它的目的猜測了。
周向折死後大概率會成為一個S級汙染物，尤其是他的天賦特殊，他成為汙染物後甚至可以遠超過其他新生的S級，如果鹿神能控制他，那麽就相當於鹿神不止報了仇，還擁有了一個恐怖的打手。
這可太實惠了。
周向折手腕上的鎖鏈收緊，他皺了下眉。
【這是你的心願。】
鹿神的字跡依舊在浮現。
【盛大的、舍己為人的死亡，同事的見證，不被人懷疑的擁有價值的死去。】
【我滿足了你所有條件，滿足了你的所有心願。】
【死去吧，死去吧，死去吧。】
過緊的鎖鏈讓周向折的手腕都沒有了血色，泛著幾乎被刀片割傷的刺痛，但只要周向折反抗，身後的所有的人影都會發出哀嚎，他們在一波波死去，清醒的死亡時每個人都在讓周向折救他們，他們不想死。
鹿神早已決定：即使周向折不想死，它也會逼周向折去死。
用這成千上萬的信徒，用普通人的哀嚎，用周向折曾經用來威脅它的東西。
周向折平靜的想：果然他還是很討厭雨天。
只要一遇到雨天，他就碰不到什麽好事，永遠都是這麽濕漉漉。
但是，總不能真的去死。
沈往還在等他，他還在為沈往而活，不管再怎麽樣，也不能順著鹿神而死，當年對於死亡的執念竟然成了現在的魔咒，被這東西一一實現，可他不能死，絕對不能死。
周向折閉上眼睛，他在想些什麽。
他被拖入鹿神金色的霧氣中，金色的針刺入他的皮膚，周向折因為疼痛睜開眼睛，他黑色的眼眸裏染上金色，那些金色如同侵蝕一般不斷的往上爬，鮮血從針孔逸散出來。
但下一刻，他染上金色的眸子被更濃烈的黑色吞噬。
周向折依舊是黑發黑眸的，但那一刻，在雨中的他如同黑夜裏的厲鬼，全身上下都充斥著恐怖的氣息。
巨大的黑球跳出，碩大的尾巴將所有人影掃出去，在接觸到黑球的瞬間，所有人都停止了慘叫聲，他們瞬間昏迷，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。
周向折一把攥住鎖鏈，黑色的眸子盯著面前巨大的鹿神像，他劇烈的喘息著，脖頸上的紋身爬上他的側臉印刻在他的眼角處。
“……怎麽會，因你而死！”
天賦等同於汙染，所以異變者們的汙染度會一直不斷的拔高，直到100%汙染無法承受後化為汙染物。
但換句話說：汙染度越高，天賦能力越強。
沈往使用規則限制了周向折的汙染度，也同樣限制了他的天賦能力，將他的汙染指數穩定在一個範圍內，只要解開沈往的規則限制，那麽周向折的汙染度就會達到90%，也是周向折一生中最強的階段。
很危險，很恐怖，稍有不慎就會因為汙染度失控化為汙染物……
但是，他要活著，絕對不能死在這裏！
一隊負責人在雨中尋找著沈往，他腳步蹣跚，幾乎要摔倒在地。
身後已經沒有了隊員，五個人逐漸掉隊，到最後負責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掉了隊，還是身後的隊員們沒有跟上來，他只是不能停下，一旦停下汙染就會侵蝕他的大腦，將他拖入深淵中。
他不想被精神控制，更不想和喬哲音一樣對周向折舉槍。
可是，沈往在哪裏？他走了很久很久也找不到人。
山路上很多石頭也有很多枝幹，本就難以集中註意力的負責人一腳踩上一塊石頭，在瞬間他滑倒在地，直接順著山坡滾下去，他咳嗽著想要爬起來，卻沒有了爬起來的力氣。
他感覺自己的腦子裏灌入了雨水，滿腦子都是鹿神。
鹿神正在侵蝕他的大腦，試圖控制他的所有思維。
“不，不行！”負責人敲著自己的太陽穴。
比起被控制後襲擊周向折，他寧願自殺，但是在離開的時候周向折收繳走了他們全部配槍，沒有了便捷的自殺方式，他只能去撞墻撞石頭了。
負責人扶著樹站起來，就在他真的開始思考這樣的自殺方式時，他模糊的聽到周圍有泉水的聲音。
泉水聲在雨聲中並不算明顯，但很快他聽到了咳嗽聲，如同一個不會水的人嗆水了。
在濃郁的白霧中，負責人看著有個人影一步步走過來，他的心中有所猜測，但直到真的見到了人，他才發覺自己緊張的都快哭了。
“沈先生？！”
沈往咳嗽著擦了一把臉上的水，聽到聲音後他往那邊看了一眼，只見熟悉的人抱在樹上，一副要哭的樣子。
“你……”沈往在說出這個字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好像還沒有解除秩序狀態。
還沒等沈往猶豫完，負責人又喊了一聲，“沈先生！”
沈往嘆口氣，他走過去，“你怎麽回事？”
“隊長讓我來找你，我現在快瘋了。”負責人連忙道：“隊長一個人在那裏，那裏有好多好多鹿神的信徒。”
他說的很快，話語也沒什麽邏輯，像是把所有能說完的話全部說出口。
沈往皺眉看著他，他敲了一下自己眼睛上的鏡片。
“你先等一下。”
負責人茫然的閉上嘴巴看著他。
沈往指著自己的眼睛，“你覺得我現在是什麽狀態？”
“狀態？”負責人疑惑的看著沈往，緊接著才意識到現在的沈往似乎和他平常不太一樣，但是這個狀態他也見過，當時在鹿神廟裏沈往就是這個模樣。
於是負責人猶豫的開口，“您的天賦能力造成的奇怪異常影響？”
“對，沒錯，就是這樣。”
沈往打了個響指，他指著負責人，“你站在這裏不要動。”
說著沈往點了一下眼前的鏡片，屏幕上有些微數據流飄過，沈往開口道：“限制汙染。”
不過一瞬間，負責人猛地深呼吸一口，那些思維中雜亂的‘鹿神’全部被清除，他驚訝的看著沈往。
竟然和周隊說的一樣，沈往真的可以控制汙染？！
“現在說到底發生了什麽。”沈往呼出一口氣，“周向折在哪裏？”
還沒等負責人開口，沈往猛地轉頭看向一個地方。
他的手顫抖了一下，眼前的屏幕上有一條數據瞬間斷掉。
負責人楞了一下，“沈先生？”
沈往沒有再理會他，他迅速朝著一個方向奔跑，因為在剛才，沈往感覺到他給周向折做的【規則限制】斷掉了。
他一直都維持著這條規則不敢動，因為周向折的汙染度早就超標，他使用規則來克制周向折的汙染度，如同以汙染應對汙染，這也只能降低周向折體內20的汙染度而已。
但是現在，這條【規則限制】斷掉了，是周向折主動的。
能讓他強行斷掉這個【規則限制】，這只能說明周向折遇到了糟糕透頂的事情。
雨中，沈往能看到那條斷掉的規則痕跡不斷的逸散出字跡來。
【不能死。】
【要等到小十五來。】
【好累好困好難受，但是不能閉上眼睛，不能……】
【要一直活著。】
爬上這個山坡，沈往沖出去，他看到了一座廣場，廣場上是巨大的鹿神像。
在踏入廣場的瞬間，鹿神像轟然崩塌，石塊飛濺，沈往在廣場上看到了數以萬計倒地的人，他們暈死過去，雨水落在他們身上，將血水沖刷，但他們只是昏迷，並沒有死去。
廣場中央，金色的鎖鏈將他熟悉的人掛在空中，黑色的怪物正在用力的撕咬著石像和鎖鏈。
周向折閉著眼睛，強烈的汙染氣息從他身上散發。
怪物聽到了聲音，它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，在看到沈往的瞬間，黑漆漆的眼睛裏散發出兇狠的氣息。
“周向折？”沈往喊著周向折的名字。
“周向折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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